江苏三友涉嫌违规上市：隐藏工会持股， 大股东欲低价回购持股凭证，员工拒绝

　　律师称，2000年12月以后证监会已不再受理工会作为股东的公司上市申请，如工会持股友谊实业的现状不改变，江苏三友存在法律风险

　　工会持股事实被隐藏多年，实际控制人南通友谊实业正准备通过清退职工股，来达到让江苏三友  符合法律规范的要求。

　　历史给江苏三友留下了怎样的一个资本残局？

　　近日，上市公司江苏三友又爆出新问题。据公司职工朱建国透露，江苏三友公司为了抹除上市之初其实际控制人出现的工会持股问题，近日开始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大肆赎回员工的出资凭证，大伤小股东权益。

　　6月4日，负责为该公司部分职工维权的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律师洪加健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江苏三友和其母公司南通友谊实业公司，不仅没有尊重法律赋予小股东的权利，甚至涉嫌侵犯小股东的利益。

　　上市前频繁变更股东持股比例

　　南通友谊服装厂成立于1990年11月，于2001年7月改制为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

　　2001年6月30日，南通市人民政府同意南通友谊服装厂实行公司制改制。

　　文件内容显示，友谊服装厂当时总资产为1.19亿元(含土地使用权)，总负债2191.31万元，净资产为9669.53万元。

　　对于该服装厂的净资产，南通市政府做了如下处置：用258万元奖励企业现任经营班子成员，用于其对改制后企业的投资；出售给企业职工2611.53万元，其中111.53万元由公司以现金方式一次性收回，2500万元参照政府相关文件，由受让者在5年内分期偿还(不计利息)；6800万元(含土地使用权)由公司投入到改制后的企业。

　　并且，同意友谊服装厂采用有限责任公司的形式进行改制。改制后，企业名称更改为“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28亿元。其中，南通纺织控股有限责任公司出资6800万元，占53.1%；张璞个人出资576.3万元，占4.5%；常晓钢出资322万元，占2.52%；陆琴、谢金华、葛秋、沈永炎、成建良、帅建分别出资215万元，各占1.68%；企业其他职工出资3811.7万元，以友谊服装厂工会作为投资主体，占29.8%。

　　从当时改制后的公司股东结构来看，前三大股东分别为南通纺织控股有限责任公司(53.1%)、南通友谊服装厂工会(29.8%)，以及自然人张璞(4.5%)。前十大股东中，除了上述三个之外，其余七个均为自然人股东，除了常晓钢占比2.52%之外，其余包括陆琴、谢金华在内的六位自然人股东均占比1.68%。

　　2001年7月6日，公司进行一系列变更。其注册资本由之前的2703.6万元，增至1.28亿元。同时，公司股东由“集体资产”变更为“南通纺织控股有限责任公司、南通市友谊服装厂工会、张璞等8位自然人”。

　　同时，在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章程中也再一次确定，持有公司53.1%股权的第一大股东——南通纺织控股有限公司，其性质为国家授权的部门；而持有公司29.8%股权的第二大股东——南通市友谊服装厂工会，则为社会团体法人。

　　但到了2002年10月，南通友谊实业公司股东出现了新变化。

　　按照2002年10月26日修订的《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章程》来看，此时，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已经由之前的南通纺织控股有限公司更改为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出资6800万元，持有公司53.1%。其余股东的出资额和占比数字均无改变。

　　2003年8月2日，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召开股东会，决议同意南通市友谊服装厂工会(职工持股会)将其持有该公司的29.8%的股权转让给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持有。

　　2003年8月16日，上述这一股权转让正式启动。南通友谊服装厂(此时应为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工会委员会与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订立股权转让协议，工会委员会以4140.497万元的价格，将持有的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的29.8%的股权转让给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

　　此时，工会作为职工持股的代表，已不再出现在公司股东名单之中。此时距离江苏三友上市还有2年时间。

　　2005年5月18日，江苏三友正式登陆国内深交所。

　　但在它上市前后的几年中，南通友谊作为这家上市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却频频更改其股东持股比例，出售公司资产，将经营触手伸至毫不相干的房地产领域。

　　2003年1月20日，南通友谊实业公司决定，将公司服装生产设备、运输车辆等生产经营性资产出售给江苏三友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及南通纽恩时装有限公司。据资产公司评估后确定，这部分资产售价为238.21万元。

　　同时，公司决定将原来的“设计、生产销售服装及与服装相关的纺织原料(除棉花)、面料、服装、服饰和辅料”等以服装设计产销为主的经营范围，扩大到“房地产开发、经营；环保材料的生产和销售”。

　　2005年5月，江苏三友上市，成为江苏第一家上市的中外合资企业。

　　2006年5月10日，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修改后的章程记载：南通纺织工业联社为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第二大股东，持股为29.78%，公司董事长张璞为第一大股东，持有30%。

　　多年隐藏工会持股

　　让人不解的是，在2006年5月10日南通友谊实业的一份股东出资比例表格中，其第一大股东——“南通纺织工业联社”后的括号中却写明“友谊实业工会挂靠”的字样。

　　江苏三友上市前的招股说明书上，对“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的解释为，注册资本为10326万元，所有制性质是集体所有制，是南通市人民政府直接管理的集体经济组织。理事会是南通纺织工业联社的决策机构，是以市属纺织系统的集体资产为资本来源设立的公有资本营运机构和投资主体。目前，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已没有具体生产经营业务，只持有友谊实业82.9%股份，没有其他参控股企业。

　　原本已经消失的公司工会，怎么又重新出现在了控股股东的名单上呢？

　　“2003年8月16日所谓的股权转让，不排除是为了应付上市条件限制而做出的权宜之计。”2011年6月4日，国内某律师事务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律师接受记者采访时，如此表示。

　　按照证监会相关规定，在2000年12月之前，存在通过职工持股会或工会持股情况的发行人申请上市，中国证监会不会因此将其否决。

　　但在2000年12月之后，中国证监会法律部发布了更为严厉的监管要求。明确规定：职工持股会属于单位内部团体，不再由民政部门登记管理。对此前已登记的职工持股会在社团清理整顿中暂不换发社团法人证书。因此，职工持股会将不再具有法人资格。在此种情况改变之前，职工持股会不能成为公司的股东。

　　同时，证监会法律部明确规定，工会作为上市公司的股东，其身份与工会的设立和活动宗旨不一致，可能会对工会正常活动产生不利影响。因此，中国证监会也暂不受理工会作为股东或发起人的公司公开发行股票的申请。

　　此外，为了进一步明确与发行申请人有关的工会或职工持股会持股的处理意见，中国证监会法律部于2002年12月11日又出具了《关于职工持股会及工会持股有关问题的法律意见》，意见明确提出，停止审批职工持股会及工会作为发起人或股东的公司的发行申请。

　　对已上市公司而言，在受理其再融资申请时，应要求发行人的股东不存在职工持股会及工会，如存在的，应要求其按照相关要求规范。

　　对拟上市公司而言，受理其发行申请时，应要求发行人的股东不属于职工持股会及工会持股，同时，应要求发行人的实际控制人不属于职工持股会及工会持股。

　　从江苏三友的招股说明书来看，当时，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占股友谊实业82.9%，同时张璞等8名公司高管占股友谊实业17.1%。而友谊实业又占股江苏三友53.34%，是该上市公司最大股东。

　　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为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第二大股东，持股29.78%，公司董事长张璞为第一大股东，持30%。但在股东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后括号中写明“友谊实业工会挂靠”字样。

　　2003年8月16日，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工会委员会与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订立股权转让协议，工会委员会将持有的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的29.8%的股权转让给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当时，谢金华作为工会委员会的代表签署了上述的股权转让协议。

　　在律师看来，这一股权转让，名义上为转让，实为挂靠。即，工会虽然转让了手上这29.8%的股权，实则依然是这部分股权的实际控制人。而工会实际持有的这29.8%的股权相比当时的公司董事长张璞持有的30%股权，仅少了0.2%。

　　洪加健告诉记者，如此一来，江苏三友表面上也就不存在实际控制人为工会的情况。同时，也绕过了上市公司的相关规定能够顺利上市。

　　“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是江苏三友的第一大股东，而工会又是友谊实业有限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与第一大股东张璞股权相差无几。工会已属于江苏三友的实际控制人，此时，如果按规定来看，江苏三友是不符合上市条件的。”洪加健告诉记者，江苏三友上市至今，如果工会挂靠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持股南通友谊实业的现状不改变，这对江苏三友来说，存在法律风险。

　　职工股清退价“低得离谱”

　　朱建国，江苏三友的老职工，在该公司工作已经将近15年。

　　1997年，朱建国还是南通友谊服装厂内一位普通的小职工。当时，南通友谊跟日本三轮公司合作，在厂里设立了一两个车间。随着中日双方合作越来越紧密，日本三轮公司随即向南通友谊服装厂提出合资要求。

　　“我们单位刚开始是属于南通友谊服装厂的，之后，跟日本公司一起成立设置了合资公司——江苏三友。然后，合资公司就上市了，我们也就顺其自然地成为上市公司江苏三友的职工。”

　　朱建国告诉记者，公司刚刚成立的时候，内部员工还会分帮派，如江苏三友帮派和南通友谊帮派。但是，随着上市公司业务的全面进行，这样的区分也日渐消除。“之后就几乎没有区别了，全部都是江苏三友的职工了。”

　　但是，让员工想不通的是，就是这么一家让他们又出钱又出力的公司，最后却以远低于市场价的烂白菜价格，低廉收购员工手中的出资凭证。

　　1999年至2000年南通友谊服装厂实行公司改制，据公司老员工透露，当时公司为了融资，以出资方式向员工兜售出资凭证。每张出资凭证售价2000元起，就这样开始为公司募集资金。

　　“现在，我手头上持有8000股江苏三友(指职工持有的友谊实业的出资凭证)的股票，当时就是以每股一块钱的价格买的。现在，江苏三友工会这边一开始说要以2.8倍的价格收购，之后就变成了2.6倍的收购价格。”朱建国告诉记者，即使以2.6倍价格来计算，当时1块钱一股购买的员工股，现在也仅仅只值2.6元。这个价格相比江苏三友最近的股价(该股6月7日收盘价为10.45元/股)，的确低得离谱。

　　对于朱建国口中所说的8000股江苏三友股票，律师洪加健对此提出更正。“现在职工手中所持有的并不是上市公司江苏三友的股票，而是江苏三友母公司南通友谊的名义股东——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工会委员会出具的出资凭证。”

　　据知情人士透露，南通友谊实业在1990年至2004年期间，曾向职工募集资金。“当时，由南通友谊实业工会委员会以职工工会的名义帮公司募集资金，同时也以工会的名义给那些出资的员工发放了出资凭证。”

　　今年5月10日，江苏三友发布公告称，将向全体股东每10股派0.5元人民币现金；同时，以资本公积金向全体股东每10股转增3.8股。发布公告前，江苏三友股价一直徘徊在15元至19元，5月18日，公司进行了除权除息。

　　据朱建国透露，南通友谊实业有2000多位员工以购买出资卡的方式为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出资，出资额度为当初的8000元至1.4万元不等。时至今日，依然有1000多名员工持有公司的出资凭证，同时另有200多位退休员工手中也持有这类凭证。

　　今年4月25日，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工会委员会忽然召开临时职工代表大会，要求以“需求符合规范”为名，大肆收购当初的凭证。

　　“厂里有很多员工都没看清协议的内容，就糊里糊涂地签了字。”朱建国告诉记者，很多工人一来不懂，二来也看不懂。总之，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不少工人都签订了自愿同意清算的书面文件。

　　但对于如何清算手中持有的凭证、以什么样的方案弥补员工损失，背后又是哪些人在以这么低的价格收购，职工们一概无从知晓。

　　“我问过负责动员这个事情的工会，他们就跟我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愿意收购，就签了吧。”朱建国说，自己平日里会炒股票，知道江苏三友的股价。

　　“在接到公司的电话通知后，坚决没有在协议书上签字。虽然我们是公司的小股东，但是我们一样也有要求收益回报的权利，他们不能用这种恶劣的方式来剥夺我们正当的权益。”

　　与朱建国一同拒签协议书的，还有另外4名江苏三友的普通职工。这些职工的凭证资金额度从8000元至10000元不等。

　　随着国内媒体对这一事件的关注，南通友谊实业高层对这一事件也开始表现出了让人玩味的态度。

　　2011年5月24日下午，友谊实业有限公司随即召开会议，对职工表示，清算收购的相关事宜不再进行。

　　6月8日，记者就此事致电江苏三友董事会秘书陈坚和证券代表翁薇。但被该公司工作人员告知，前者已经出差，而后者并不在公司，两人均无法取得联系。

　　新闻链接

　　江苏三友：

　　实际控股人变更6年隐而不报

　　江苏三友在上市之前，其股东南通友谊实业的控股股东已经发生变化。但这一消息等到公司上市5年后才揭晓。

　　隐瞒实际控制人变更

　　根据友谊实业的工商资料，2001年，友谊实业的股东为南通纺织控股有限责任公司(纺织控股为国有股，后由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持有)53.1%，工会29.8%，剩余股权由张璞等8位自然人持有。

　　2003年8月16日，由于工会将股权挂靠在纺织工业联社名下，纺织工业联社名下股份达到82.9%，剩余股权仍由张璞等8位自然人持有。

　　2004年6月5日，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将股权53.1%(不含工会挂靠的股权)转让给张璞等9位自然人。转让后，张璞(江苏三友董事长)的股权达到30%，成为友谊实业公司第一大股东。

　　直到2010年3月26日，江苏三友发布了一则关于股权变动的公告，把6年前的这一股权转让事宜，公布于众。

　　公告称，2010年3月26日，江苏三友接到控股股东南通友谊实业有限公司通知，因友谊实业原控股股东——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将其持有的友谊实业53.125%股权转让给张璞等9名自然人。由此，友谊实业控股股东由南通市纺织工业联社，变更为张璞。而张璞，也由此成为江苏三友的实际控制人。

　　张璞从小职工到大厂长

　　从江苏三友公司诞生到现在，有一个人的名字始终不曾离开过这家公司。此人便是张璞，江苏三友的实际控制人。

　　张璞出生于1958年2月5日，江苏南通人，大学专科文化。从1976年4月至1986年5月，这十年间，进厂时年仅18岁的张璞从南通市友谊服装厂的一名普通小职工，逐步升任科员、科长。

　　直到1987年9月，在进入南通友谊服装厂的第十一个年头，张璞升至副厂长。但不知何故，张璞在第二年被分配进了南通市服装工业公司担任经营科科长。1988年9月，他再次回到南通友谊服装厂，继续担任副厂长一职。

　　1990年，江苏三友集团有限公司成立。32岁的张璞任江苏三友集团总经理一职。同时，还担任友谊服装厂厂长一职。